“军队离开了城。每个士兵,望着失守的塞瓦斯托波尔,心中怀着一种不可辨别的悲苦,叹着气把拳头向敌人遥指着。”
从这地狱中出来,——在一年中他触到了情欲、虚荣与人类痛苦的底蕴——一八五五年十一月,托尔斯泰周旋于圣彼得堡的文人中间,他对于他们感到一种憎恶与轻蔑。他们的一切于他都显得是卑劣的、谎骗的。从远处看,这些人似乎是在艺术的光威中的人物——即如屠格涅夫,他所佩服而最近把他的《伐木》题赠给他的,——近看却使他悲苦地失望了。一八五六年时代的一幅肖像,正是他处于这个团体中时的留影:屠格涅夫、冈察洛夫、奥斯特洛夫斯基、格里戈罗维奇、德鲁日宁。在别人那种一任自然的态度旁边,他的禁欲的、严峻的神情,骨骼嶙峋的头,深凹的面颊,僵直地交叉着的手臂,显得非常触目。穿着军服,立在这些文学家后面,正如苏亚雷斯所写:“他不似参与这集团,更像是看守这些人物。竟可说他准备着把他们押送到监狱中去的样子。”
可是,大家都恭维这初来的年轻的同道,他是拥有双重的光荣:作家兼塞瓦斯托波尔的英雄。屠格涅夫在读着塞瓦斯托波尔的各幕时哭着喊Hourra的,此时亲密地向他伸着手,但两人不能谅解。他们固然具有同样清晰的目光,他们在视觉中却灌注入两个敌对的灵魂色彩:一个是幽默的,颤动的,多情的,幻灭的,迷恋美的;另一个是强势的,骄傲的,为着道德思想而苦闷的,孕育着一个尚在隐蔽之中的神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