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他想已经到了彼岸,获得了一个为他烦恼的心魂所能安息的荫庇。
其实,他只是处于一种新的活动底始端。
在莫斯科过了一冬,(他对于家庭底义务迫使他随着他的家族,)一八八二年正月他参加调查人口底工作,使他得有真切地看到大都市底惨状的机会。他所得的印象真是非常凄惨。第一次接触到这文明隐藏着的疮痍底那天晚上,他向一个朋友讲述他的所见时,“他叫喊,号哭,挥动着拳头。”
“人们不能这样地过活!”他嚎啕着说。“这决不能存在!这决不能存在!……”几个月之久,他又堕入悲痛的绝望中。一八八二年三月三日,伯爵夫人写信给他说:
“从前你说:‘因为缺少信心,我愿自缢。’现在,你有了信心,为何你仍苦恼?”
因为他不能有伪君子般底信心,那种自得自满的信心,因为他没有神秘思想家底自利主义,只顾自己的超升而不顾别人,因为他怀有博爱,因为他此刻再不能忘记他所看到的惨状,而在他热烈的心底仁慈中他们的痛苦与堕落似乎是应由他负责的:他们是这个文明底牺牲品,而他便参与着这个牺牲了千万生灵以造成的优秀阶级,享有这个魔鬼阶级底特权。接受这种以罪恶换来的福利,无异是共谋犯。在没有自首之前,他的良心不得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