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说到这儿停住了,仿佛这些回忆还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然后他又接着说:“那可怜虫叫作耶勒诺。单单这个姓就可以给你说明我的行为了。想到我的家庭有这样一段可耻的历史,我不由得痛苦万分。靠了这笔家私,我的祖父娶了拿伐兰–朗撒克家的女儿,那是小房的承继人,家业远过于大房。从此以后,我的父亲被认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娶的是葛朗里欧家小房的女儿,便是我的母亲。那家私虽是不义之财,对我们倒是一本万利。因为决意要快快的补赎这桩罪过,我写信到瑞士去,直到把那家新教徒的踪迹访查明白了才安心。我打听到耶勒诺家潦倒不堪,已经搬回法国来了。以后我又发觉,那倒霉的一家的承继人是一个拿破仑部下的骑兵中尉。在我看来,耶勒诺一家的权利是很明白的。要确定时效问题,不是先得控告产业的持有人吗?但为了宗教而亡命的人,教他们向哪个法庭去陈诉呢?他们的法庭是在天上,或是在这里,”侯爵说着,拍了拍心窝,“我不愿意我的孩子们将来对我像我对祖先一样想法。我要传给他们一份没有污点的遗产,一个没有污点的爵徽;我不愿意贵族的品格在我身上变成自欺欺人的谎言。并且以政治观点来说,大革命时代逃亡出去的人既然都要求收回被充公的产业,他们自己怎么还能保留用罪恶的手段抢来的财产?耶勒诺先生母子俩老实得近乎迂执,据他们说来,我还是受他们剥削呢。我花了多少口舌,他们只肯收回路易十四时代的地价。我们把那地价议定为一百一十万法郎,可以陆续支付,不用加利息。为了张罗这笔款子,我必须有个很久的时期不能动用我的收入。事情到了这个阶段,我才如梦初醒,发觉我对太太认识错了。我向她提议离开巴黎,住到外省去;在那儿凭她收入的半数就能过着体体面面的生活,而且可以提早还清那笔债;我把事情告诉她,只是没说得怎么严重。不料她把我当作疯子。我这才发现了她的真性格:她可能问心无愧的赞成我祖父的行为,还会取笑新教徒呢。看她那么冷酷,对孩子们不关痛痒,居然毫无遗憾的让我带走,我不禁害怕起来,决意把我们共同的债还清以后,让她保留她那份财产。她说过她不能因为我发傻而跟着赔钱。既然我的收入不够开销;也没力量供给孩子们的教育费,我就打定主意亲自教育,希望他们成为勇敢的人,名副其实的绅士。我把进款买了公债,因为行市上涨,我还清地价的时期比预算的缩短很多。原来我留出了四千法郎家用以外,每年只能拨六万法郎,要十八年才能拨完;可是最近我把一百十万法郎统统归清了。我很运气,偿还了人家的损失,并没使孩子们吃一点儿亏。先生,这就是我把款子交给耶勒诺太太母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