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那天,母亲执意要去送父亲。舅妈请袁奶奶帮忙,看着刚出生却永远也见不着父亲的遗腹子毕洪江。母亲的眼睛像一个烂桃子,不能说话只会哭。天还是热得喘气都困难,可舅妈却给母亲穿了一件棉大衣,母亲臃肿得像一只企鹅,在舅妈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毕杏波背着毕杏珍,奇怪的是,一天到晚总是哭咧咧的毕杏珍自从父亲死后却一声都不哭了。毕杏波背着她也行,把她放到一个地方她就乖乖地玩。毕洪亮和毕杏艳手牵着手,披在头上的白布像幽灵一样敲打他们的屁股,三个人走起路来磕磕绊绊。
江边的土岗上到处是婆婆丁,黄花开得连成片。风一吹,先谢花儿的婆婆丁驮一把白色的小伞,在风中起舞。听人说,婆婆丁的生命力极强,它的生命就是靠着这把白色的小伞载着,飞到任何一块土地上,就会在那里生根开花。父亲也会在这里生根吗?他会开花儿?会是黄色的吗?毕杏波还在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父亲的身体上隆起一个大土包。这就是父亲的坟,也是父亲的家,有人安排毕杏波他们跪在父亲的坟前。毕杏艳用手指抠着土问毕杏波,“咱爸就住这儿了?”毕洪亮按下毕杏艳的脑袋说:“快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