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没过半刻工夫,听见桥板响,隔着篷隙向外看,海兰察又是一愣:冤家路窄,还是那个女子带着狗蛋也上了这条船!那女子也是和船老板磨了半天嘴皮子,一吊半钱的船价到德州,好容易才上了船,一见是海兰察,竟钉子似的站在舱口,不知该怎么办了。狗蛋儿伏在妈妈背上,指着海兰察童音响亮地叫道:“妈妈妈妈,还是那个人,他是我——”“爹”字没出口便被女人回手捂住了嘴,对老板道:“开船走吧!”自坐了对面粮包上哄狗蛋儿睡,海兰察自觉没趣,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两个人起初都打定主意各不相干。但船上生涯,不同住店。辗转反侧,不到四尺空地。白天好说,夜里都是粮包当床,中间只有一尺来宽空余容船工过往,这就又尴尬又不方便;别的好说,这一路八九天水路,单是这大小解就难为煞人。海兰察仔细想想:“这‘同舟共济’四字,还真没有一字虚设。”便起心和好。那女人却似乎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哄儿子睡。偏生狗蛋儿半点睡意也没有。“爹”是不敢喊了,见麻包上放着烧饼,用手指定了,说:“妈、妈!我吃饼饼——”
“好狗蛋哩,别给妈闹了!噢?”女人无可奈何地咽了一口气,“到德州老家,妈给你买扒鸡吃,我们不吃饼饼,啊?”狗蛋儿四脚踢腾,只是不依,闹:“我不吃扒鸡、扒鸡不好——你说过的不好!——我吃饼饼,我要么我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