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一个小时前就出门去了。她下午出门的事午饭时就向他们打了招呼。她轻轻按下CD播放机的停止键,像温柔地在爱人额上戳了一指头。被截断的乐曲烟雾一样在房间里缭绕回旋,余音暖暖地熏着她的耳廓。她仔细关上各个房间的门。皮鞋声橐橐橐。一步步远离大脑中那个密闭、静谧而陈旧的空间,向那个鲜活的空间出发。在跨出房门的瞬间,卧室里那只的西式小闹钟上端的小门终于打开,一只长得花里胡哨的布谷鸟跳了出来。布谷。布谷。布谷。脆生生叫了三声,又乖觉地回到它塞满钟表内脏的坚硬的巢窠里。
她走到院中那嚣张的毒日头下。水泥地面上热浪滚滚,散射着令人目眩的太阳光,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子。一股扑面而来热浪突然打懵了她。她感到一阵晕眩,原地顿了顿,定了定神,方才好了。风又细又热,空气中飘着一层令人发腻的油汗。一棵繁茂的紫丁香娉婷地站在水泥砌成的正方形树坑里,恣意绽放,芳香四溢,绿荫细细密密撒了一地。阳光从树叶上弹跳到她身上,又渗进她肌肤里,显得白晳晶亮。她立即感到燥热难耐。她脑后束发的白丝带亮得发光,轻盈如一只白蝴蝶,悠然飘过身旁那两道厚重的松柏树墙,轻盈地穿门而出。
翼然翘起的屋檐,在小巷里投下黢黑的阴影,刚能容下一个人。喜军屏声敛气站在这黑黝黝的墙影里,野鬼似的凄惶。他掏出断了表链的光秃秃的电子表。因为光线暗,揍到眼前用力瞧了瞧。正好三点。他嘴里默念着。指甲大小的屏幕上,闪着蚊子腿一样又黑又细的数字。阳光打在他举起的手臂肘部,他灼痛似的赶忙往墙影里一缩。眼前的汽修铺散发出浓烈的汽油味和轮胎刺鼻的烧焦味。萧湘款款从家属院大门里走了出来。她终于出门了。喜军口中默念一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