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想起五哥刘文彩在老家安仁给他建造的两座几乎一模一样的新公馆。年前,他回过一次安仁老家,在老家住了两天,确切地说,是在五哥家住了两天。真正的老家,被五哥刘文彩那庞大杂乱迷宫似的建筑群掩隐在了身后一条不起眼的深巷后面。
言谈中,他在五哥面前,似乎随意说了句:“我回什么家?我在老家已经没有家了。”不意说者无心,听去有意。他走后,五哥不惜大动干戈不惜重金,买了好大一片离老家不远的风水宝地,找最好的设计师设计,找最好的能工巧匠费时经年,打造了两幢一模一样,占地广宏,三进大院,美轮美奂的公馆送他。表面上是送给他的两个儿子,实际上是送他。五哥之所以送他两幢中西合璧的新公馆,在兄弟情谊之外,是对他表示感激感谢。
院子里,天上有轮昏昏月亮。月光洒在庭院中那株虬枝盘杂的大黄桷树上,像是泼下的一团浓墨,显出阴深。那株大黄桷树,很像是阿拉伯童话中的那个被主人不慎打开了瓶盖袅袅升起一股黑云,黑云又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魔力无边的魔鬼。魔鬼对着他笑,风过处,摇头晃脑。而间或穿过繁密的枝桠洒在地上的月光,一团团一簇簇,又像是一只只对他举起的愤怒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