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似乎已经和来人谈好了价钱,正举着双手要将那孩子交出去。
孩子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福壤脸上。
福壤抿紧唇,青色的脸上僵得发白。
买孩子的那个人已经从父亲手里接过小鼠崽,轻轻松松地把他往怀里一塞,福壤便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
福壤跟着父亲往回走,日头正烈,耀得人眼前一片恍惚,父亲走在前头,一字一句地说:“咱们有了钱,去镇上换点米粮,糙米也行,实在不行,地瓜番薯总还能买上一两个,只要是能吃的……”说到后头,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
福壤在心里慢慢帮父亲把话接下去。
唯独不能吃人。
自己不能吃人,所以就把捡回来的孩子卖给吃人的人贩子。
福壤第一次对父亲的决定产生了困惑,他想问问身前高大的男人,这样,难道就不是吃人了吗?
父亲的停顿只是片刻的事情,他沿着干枯的河床往家里走,一路走一路数着能买到的食粮,最后,他终于想起自己的大儿子,于是他回头,想问问他的意见。
夕阳西下,宽阔的枯竭河床上,除了一道被拉长的扭曲影子外,再不见那沉默男孩的枯瘦身子。
福壤随地捡了根粗木棍子,猫一般尾随在那人身后,趁他没注意,一棍子敲了过去。
买孩子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倒下。
那只小鼠崽挣扎着从男人怀里爬出来,扬起尖尖细细的一张脸,要哭不哭地看着福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