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屋厅四十年前木头发黑的椅子上,窗外有个女人大声唱歌,“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喔荷依嘿哟,太阳光芒万丈,万丈光芒,上下几千年受苦又受难,今天终于见到太阳……”《白毛女》里的歌,喜儿在山洞被大春揾到,两人向洞口行,洞口一束红光射入,合唱“太阳出来了”。
到窗口向外望,见一个女人企停在街巷,一手拎住只桶,一只手捉件衫,渠大声唱:“太阳出来了喔荷依嘿哟……”渠细步趋行,特别细啯细步,渠啯膝头弯冇了,一边行一边按步子节奏喃叨:“边有人、行路来、边有人、行路来……”唱歌渠可以唱得长句,说话只讲得两只音节……一个花白头发男子来接渠啯桶,牵渠回屋企。几日来一直听渠重复喃叨,前一日系:“事业编制、事业编制、事业编制……”今日系:“边有人、行路来、边有人、行路来、边有人、行路来……”
故事就开始了——
渠哋讲,就系阿只姚琼喂,就系渠,文艺队演白毛女阿只……阿个行在大街上人人要多睇一眼啯女人,我多次翻墙去睇渠排练,姚琼,令我仰慕、光芒四射,一个骨瘦如柴的怪异老女巫占领了啯只名字,容貌、身材、声音,一切面目全非……有脑瘤,开了刀,精神出了问题……安排在镇医院当清洁工。沦落到最底层……但海宝和玉葵讲:“咩嘢最底层,我哋正系至底层,渠系就系清洁工,县医院几难入啯喔,好难好难,渠入了事业编制,有养老金、有医保,我哋都冇有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