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鲍勃既没有死,也没有康复。他睁着眼,不会说话,也不能动弹。如果把他的头抬起一些,他还能咽汤。出事三个多月以来,正是鸡汤使他活到了今天。他只是躺在床上,两只大大的蓝眼睛盯着上方。他有时发高烧,大部分时间一动也不动,就像死人一样。他个子很高,体重超过九十公斤,她每天都要用全部力气给他翻身擦洗。他大小便失禁,克拉拉日复一日地给他换脏床单,扔进洗衣盆,盆里已事先接满了水。她从不让女儿们看见她做这一切,也不让她们帮忙。她想,鲍勃不久便会死去,所以只要有可能,她就不想让女儿们对他产生厌恶感。她只指派她们每天给他洗一次脸,希望他看到女儿,病情能有所好转。
“爹爹快死了吗?”贝特西常常问。她哥哥约翰尼死的时候她才一岁,不记得死是怎么回事,所以对此十分好奇。
“我不知道,贝特西,”克拉拉说,“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但愿他别死。”
“可是,他不能说话了吗?”莎莉问道,“他的眼睛还睁着呢,为什么就不会说话?”
“他的头受伤了,”克拉拉说,“伤着里边了,如果咱们照顾得好点儿,他有可能好。到那时他就会说话了。”
“你说我弹钢琴他听得见吗?”贝特西问。
“请快点儿给他洗脸吧,我不知道他能听见什么。”她说。她知道她的眼泪快流出来了,而她不想让女儿们看见。那架钢琴是她与鲍勃争了两年才买回来的,这是她的一次胜利,但才买回来两星期鲍勃就出事了,因而这也是一次悲惨的胜利。她在遥远的圣路易斯买了这架钢琴。最终将它运到家里时,音调全都不准了,她花五块钱请了一个在城里酒吧间弹琴的法国人给它定了定音。她虽然估计他是妓院里的琴师,但还是以每周两块钱的高价请他骑马来教她的女儿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