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常爱设想,如果济慈不是英年夭亡,他的成就该未可限量。也许他会超越少年时代对感官经验的迷恋,进而展示知性的深度。也许他对丁尼生、爱伦·坡,甚至法国象征派诗人会有更博大、更微妙的影响。也许他会抛弃希腊神话的那一套道具,用他“神来的妙手”(magic hand of chance)去把握法国大革命和工业革命之类的惨淡现实。济慈生前确也写过几首像《赋于利·亨特先生出狱之日》一类的诗,但毕竟是例外之作,而前述之诗也天真过分,几与政治无涉:
他遨游斯宾塞的堂上和林间,
采摘魔幻的花朵;他伴随
无畏的弥尔顿飞越天上的田园;
他真纯的天才欣然高飞
向自己的天地……
尽管如此,年轻的济慈自己也明白,在臻于成熟之前,还有漫漫的长途要走。他在一封信中说:“少年的想象是健康的,成人的成熟想象也是健康的,但是两者之间隔着一段人生,在这时期,灵魂恒在骚动,性格不稳,生活方式无定,前途渺茫:乃有感伤之情。”他又曾说:“诗要惊人,有赖美妙的放纵,而不赖怪诞。”这样的区分,岂非创造的想象与无聊的幻想之别?我想济慈“美妙的放纵”(fine excess)一说,也许是从莎士比亚的“美妙的疯狂”(fine frenzy)得来的灵感。《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一景,雅典公爵忒修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