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传染吧。”
“别担心!”
话是那么说,但他悲凉的心情——尽管分明是因为怜惜我——却从他的指尖发出一阵响声,痛苦地回旋在我溃烂的胸部,并且打心眼里祈祷着我早日康复。
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庇护着我丑陋的容貌,对我脸上那无数可笑的缺点,他不曾开过一句玩笑。真的,从未取笑过我的长相,而总是一副晴空般清澄而专注的表情,说道:
“我觉得你长得很美哟。我,喜欢。”他甚至常常这样叨念着,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我们是在今年三月结婚的。我们俩是那么软弱、寒碜、害羞,所以,于我而言,“结婚”这个词,显得很有些做作和浮夸,很难泰然自若地说出口来。首先,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这样的丑女人是远离姻缘的,尽管在二十四五岁之前,还有过两三次机缘,但每次要有结果时都告吹了。说来,我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不过是由母亲和我们姐妹俩组成的弱女子家庭,所以,美好的姻缘是指望不了的,而毋宁说是非分的梦想吧。到了二十五岁时,我算是醒悟过来,下定了决心:即使一辈子结不了婚,也要帮助母亲,养育妹妹,并以此作为自己的生存价值。妹妹与我相差七岁,今年快二十一岁了,既聪明能干,也不再任性,越来越是个好孩子了。所以,我要给妹妹找个进门的好夫婿,然后自己出去自谋生活。而在这之前,我要一直待在家里,把所有的家计和社会交往承担下来,全力守护住这个家。一旦打定这个主意,此前搅得内心不安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了,痛苦和寂寞也远离我而去。我在打理家务的同时,还去努力学习裁缝,以至于附近的邻居开始向我定做一些孩子们的衣服了。就在我逐渐找到将来自谋生路的手段时,有人向我介绍了现在的他。中间做媒的,是所谓先父的恩人,因为有这样一层人情关系,所以很难一下子回绝。从介绍的情况来看,对方只有小学毕业,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是被我先父的恩人捡到后,从小照顾到大的养子。不用说,对方也不可能有什么财产,现年三十五岁,是个小有技术的图案工,月收入有时会超过二百日元,但有时又分文不赚,平均下来,也就是每月七八十日元。而且,对方并非第一次结婚,曾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但前年两人又因某种原因分道扬镳了。那以后,他便以自己只有小学毕业,既没有学历,也没有财产,还上了年纪等为由,认定自己不可能再奢望婚姻,索性决定终身不娶,悠闲地打一辈子光棍。先父的恩人劝诫他说,那样的话,会被世间当作怪人的,明显行不通,还是赶紧娶个媳妇吧。还告诉他,自己心中有个人选。然后,就暗自跑来探听我们的意思。听罢,当时我和母亲面面相觑,很是为难。首先,这确实算不上一门好亲事。就算我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女,但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呀。除了这样的对象,难不成就真的嫁不出去了?这样想着,一开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后来又被一种凄凉感攫住了。除了拒绝别无他法,但考虑到前来说媒的毕竟是先父的恩人,不管母亲还是我,总得想法拒绝得体面些才好。就在这犹疑的过程中,突然可怜起他来了。想必,他该是个温柔的人吧。而说到我自己,也不过是女校毕业,没什么特别的学识,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父亲早已去世,家境贫寒。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还是一个丑女,一个老大不小的欧巴桑。说来,我自个儿不也一无是处吗?没准,正好是一对般配的夫妻也说不定。反正我都是不会幸福的。既然如此,与其拒绝对方,和先父的恩人闹得很尴尬,还不如……想着想着,心情的天平开始倒向了另一侧,而更难为情的是,居然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整个脸颊都在微微发烫。“你,真的愿意吗?”母亲一副担忧的表情问道。我再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答应了先父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