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麦却没有动,仍像刚才那样稳稳地坐着。
按以往的经验,客人都会迫不及待地下车的,见红麦无动于衷,司机有点意外,以为红麦没听清,就又说了一遍。
红麦还是稳如泰山地坐着。
司机愣了愣,笑了,说,咋?还没坐够?我的车坐着得劲吧?要不我拉着你再到县城转一圈?
红麦这才吸了吸鼻子。
司机看着红麦动了动,仍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一下被搞得摸不着头脑了,不觉直愣愣地盯着红麦看起来。
红麦吸了吸鼻子,再吸了吸鼻子,又吸了吸鼻子。
司机迟疑了一下,犹疑地问,咋了?
红麦这才说,别吭气,叫我好好闻闻老家的味儿。
司机又是一愣,歪了歪头,好半天吞儿地一声笑了,闻味儿?老家就这样,又不是大鱼大肉,橘子苹果,还能有啥味?
红麦吸了一会儿鼻子,才陶醉地感叹说,真好啊!你是不知道,在家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家有啥好,这一出去就觉得家亲了啊!
司机就嘿嘿地笑了,停了停,才说,叫你的钱交了吧,交了钱赶紧回家吧,说不定你家的人都在等着你哩。
红麦这才想起来是这么回事儿,忙把钱掏出来交过去,抓着车门准备下车,没想到脚尖刚一踩到地,一股电流就从脚底板噌地直窜上来,刹那间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旮旮旯旯儿都酥软起来,直到早就等在一边接她的老公全喜叫她才挺了过来。等回到家的时候,红麦又觉得异样起来,不光浑身软,还觉得暖和,不光老公全喜,闺女艳艳,儿子维维,公公婆婆,就连一切的一切都可亲可爱起来,家里的红砖院墙,院子平整的地,灰不溜秋的楝树,黑不拉几的石榴树,有些年头的鸡窝,一只找食吃的母鸡,几片黎色白色黑色的鸡毛,房墙橛子上挂着的一串红得着火似的辣椒,堂屋掉了漆皮的桌子,重新接了一条腿的椅子,退了颜色的塑壳暖水瓶,脏兮兮的玻璃茶杯,土里土气的菜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