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7 唐·王维《辋川图》(摹本)
明显不过的是,从欣赏的角度看,“含蓄”之所以能成为美,就在于读者的心理投射机制的充分发挥。在读者的“投射”机制充分发挥作用的条件下,尽管诗里提供的是“半”,但“半”可以多于“全”;提供的是“虚”,但可以“虚实相生”;提供的是有尽之言,但获得的是“无穷之意”。概而言之,正是读者投射机制的作用,填充了诗里的“空白”,使诗获得“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品格。中国古人比西方人更早就明白“投射”的原理。据传是王维作的《山水篇》中写道:“凡画山水,意在笔先。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山无石,隐隐如眉;远水无波,高与云齐。”所谓“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山无石”“远水无波”,并非讲远处的人没有眼睛,远处的树没有枝条,远处的山没有石头,远处的水没有波浪,而是因为在人的视觉经验中,远处的东西处于模糊不清的甚至是空白的状态,画家不必把细节画出来,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把所形成的图式投射上去。中国诗学力主“含蓄”,忌实,忌露,忌满,忌直,陆时雍认为“善言情者,吞吐深浅,欲露还藏,便觉此中无限。善道景者,绝去形容,略加点缀,即真相显然,生韵亦流动矣”。其旨义在于对读者怀有信赖感,相信读者的经验、悟性、理解力和想象力等所构成的主观心理图式,必能以其强大的投射机制,将“欲露还藏”之情,“略加点缀”之景,在自己心中组合成说不尽道不完的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从这个意义上说,更少就是更多,这就是含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