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 猫头鹰啼叫之夜残疾儿降生于世
啊,真是吉星高照。刚写下“一唱”,便奇迹惊现。这不,尚未开启的窗板上,出现了一个五分镍币大小的微型洞孔。朝阳恰好穿过这洞孔,把阳光径直射在这“一唱”的“一”字上。啊,奇迹!这绝对是奇迹!来,握个手,高呼万岁。快停止你那愚蠢、浅薄而又无聊的胡闹,开启神圣的事业吧。我“嗨”地应承下来。可一问路在何方,女人却顿时哑然无言。周遭是一片凋零的荒原,就算问了也是白搭。就权当是瞎折腾吧,我要只身前往。没准就在这胡闹的当口,明胶会慢慢凝固起来,好歹给我指引某个特定的方向吧。我拄着不靠谱的拐杖,一个人说着两个人的对口笑声。明明是孤身一人,却佯装人多势众,又是吟唱,又是念白。长达一百天,我都围着一篇令人困惑的罗曼史悄悄地踱来踱去,就像一只瞄准了金丝雀、黑眼珠都已濡湿的小猫。请为我高兴吧,昨晚我终于找到了故事的开头。且待我先喝完一杯茶,然后再娓娓地开口道来吧……
在打开话匣子之前,我要事先声明一句。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你,在此我并没有使出全身解数。没准你会说,又来了,这句陈腐得可怕的台词,但这样说确实是源于作者的好意。当大如绿蠵龟壳的冰块扑通扑通地从海上缓缓漂来,老练的船长肯定会不失时机地调转方向。这多危险,多危险呀!一旦与冰块迎面相撞,船就会沉入大海。要知道,冰山漂浮在水面上的部分,就算看起来只有圆顶斗笠般大小,可它藏在水中的部分,也至少有五匹河马的体积。倘若你真想了解我,那就不妨光临寒舍,与我共同起居一周,亲自见识一番我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厉害吧。肯定会让你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的。可这样一来,你不是就好歹能对我太宰的能力——尽管只是十分之一左右——有所了解了吗?你不妨相信我此话的真实性。要知道,从口中吐出一言,即意味着遭受两三千句话趁机溜走的惨烈损失。而且,你大可相信,上述那些尽显幼稚的逞强话,明显有违于我的性格,全都是昭示我肉体灭亡的预告。或许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吧,这种忧虑与不安正是我受难的各各他,也就是我的骷髅地——啊,对这些荒凉的心间风景的明确认定,让我不断重复着这些苍老的话语。而它们并不是对“生命”的戏谑。我已接受了神的惩罚,只是老实地遵从着被给予的黯淡命数。事到如今,我还能去憎恨谁呢?全都是我一个人的罪孽。我只能边写小说,边小心翼翼地活着,担心生命无常,就好比小竹叶上顷刻消融的晨霜。如今的我,至少得写出两三篇佳作,以作为绵薄的谢礼去报答那些善待我的好心人。就权当是给我自己缝制的华丽寿衣吧,我每晚夜不成寐,殚思竭虑地创作了一篇罗曼史。好吧,就算人们说它粗俗而拙劣,但届时都已与我毫无干系。是的,罪孽已伴着诞生同时降临。